格格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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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第1页）

御馔津也走过去，坐了下来。他看着沐浴在雨中的一切，神色却相当平和。他是掌管丰收的神明，在他看来这些雨是精灵。它们从天空落下，滋润着大地上的生灵。在很久很久以前，人类的科技还没有那么发达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坐在这里看着外面的雨，听到了来自大地喜悦的声音。御馔津放下杯子，站了起来，走到了走廊边上。他伸出手，冰凉的雨丝打落到他的手心里。他在小玉担心的注视下走到了庭院当中。木屐下是坚实的土地，雨朦朦一层，为金发的神明披上了朦胧的纱衣。稻荷神感受着雨水，他闭上眼睛，抬起手，一只手中出现了一把剑形状的铃，另一只手执扇，一面为金色，一面为银色。他的动作缓慢而神圣，那舞蹈在雨中显得越发朦胧，飘飘欲仙。洁白的衣袖翻飞，蓝紫色的花球簇拥着他，为他构建了一个圣洁无暇而朦胧的世界。小玉站在门边，她一只手放在门框边，一只手忍不住抚上自己的心头。碧绿色的眼睛里满是那个舞蹈着的身影。她一直都觉得，宇迦大人优雅神性，在跳舞时，那份神性更加明显。“……与其说是跳给神明看，不如说，是跳给天地看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的白狐神使这么说道。他说出了小玉心中的想法，不只是小玉，就连晴自己那双冰蓝色的眼睛里也是那个跳舞的身影。他上一次见到稻荷神舞蹈，已经是很久之前了。晴还记得，他愣愣地站在长廊上，根本没法形容自己见到那舞姿时的震撼。而还未逝去的白狐使宵，嘴角持着微笑，眼神温柔而虔诚。他注视着稻荷神，就像是在注视一道光。晴永远记得那天的情景，记得神明的舞姿，也记得宵的神情。“宇迦大人……”白狐青年喃喃自语。即便是再看一遍，他依然会有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稻荷神是掌管丰收的神明，但他的性格却一直很安静。他会因为流水和落花微笑，也会因为漫天的星辰而放缓自己的步伐。对方用孩子的身体，支撑起了半个高天原，是敬业无比的神明。晴驻足观看了一会儿，便朝房间里走去。外面还下着雨，虽然不是很大，但足够将神明打湿。他要去房间内拿毛巾。小玉看得入迷，等她回过神来，白狐神使已经抱着干净柔软的毛巾在长廊下等候了。最后一次抬手，五色的彩带带起晶莹的水珠，纯白的衣袖翻飞又落下。御馔津轻轻地喘了口气，他慢慢起身，手中的扇子合上。金色的耳朵抖了抖，想要抖掉皮毛上的雨水。他收好扇子和先铃，朝廊檐下的白发青年走去。他站在下面抬起头，忽然笑了起来，宛如烂漫的阳光。“会很奇怪吗？”晴弯下腰，将毛巾披到年幼神明的身上，将对方抱了起来。冰蓝色的眼睛好似化成了湖水，他的脸上是温和的笑容，“不。是非常美丽的舞蹈。”他完全能够感受到，那洁净的力量以神明为中心向四处散去。对于天地的赞美，对于丰收的祈求，喜悦、怀念、祈愿、尊敬等等，这些正面的感情汇聚在那一支舞中，美丽无比。晴跪在御馔津身后，手上的动作轻柔而娴熟的为稻荷神擦着头发。小玉倒好了热茶，紧张的看着御馔津，身后的黑色尾巴不安的摆动着。“宇迦大人，喝一杯茶吧。”她将茶推了过去。御馔津接过茶，“谢谢你，小玉。”他垂下眸子，“我只是，有些高兴。”晴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他温柔的打理着对方耳朵上的皮毛。“是好事呢。”他这么说道，他沉默了下来，然后开口对着小玉道：“去找仓，让他为宇迦大人准备姜茶。”小玉点点头，小跑着离开了。她隐隐能够感觉到，晴这么说，不仅仅是因为宇迦大人需要，还是因为对方似乎想要把她支开。既然总是温和礼貌的晴大人想这么做，而宇迦大人也同意了，那她也愿意把那个小小的空间留给他们。毕竟，晴大人是和宇迦大人相处最久的人啊。直到再也听不到小玉离开的脚步声，晴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微微垂眸，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娇小神明。他维持不住平时温和成熟的外表，如同少时那般俯下身，从后面抱住了年幼的神明。“宇迦大人，是他么？”金发的稻荷神的神情在昏黄色光的渲染下，显得格外温柔，温柔而缄默，就是这位神明的风格。他知道，此时的晴想要的并不是他的回答，答案早在心中有了结果。晴把脸抵在神明的肩膀上。就是这样纤细柔弱的肩膀，一直为他引领着前进的方向。但他偶尔也会嫉妒。对方见过太多的人，经历过太多的事情。他所侍奉的神明温柔仁慈，记得每一个特别的存在。明明有着漫长的生命，那些不过是神明生命之中的过客，可偏偏稻荷神可以记住。他想成为唯一，却深知不可能。他对白狐使这个位置的感情复杂无比，其中有多少是因为他的老师而产生那样的情绪，他不知道。他嫉妒的时候也在害怕，明明他知道自己侍奉的神明不会那么做，却没办法克制自己。他闷声道：“宇迦大人，我会被抛下吗？”晴仿佛回到了年幼时，刚跟随在稻荷神身边的那段时间。他的心间蒙上了一层阴翳，他会在黑夜里，缩在角落里。他一直知道，不是自己照顾年幼的神明，而是年幼的神明在照顾他。御馔津抬起手，一下又一下抚摸着白狐青年的头。“已经多少年没有见你这样了呢？你是在撒娇吗？”稻荷神的声音很轻，像是轻飘飘的云朵，又或者是风吹起的蒲公英种子。“早年的时候，你似乎就是这样的性格呢。什么事情都不愿意说，却又敏感无比。负担那么重，却总是朝我微笑。真是个好孩子呢。”御馔津垂下眸子，他感受到了肩膀那一块有些温热。如此，他便知道，他向来成熟的白狐神使哭了。虽然稻荷神的外表年幼，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的真实年龄同样年幼。在他的眼里，晴还年少。“我不会抛下你的。不会抛下任何人。即便是不小心迷路了也没关系，我会去找你的。”稻荷神神色认真，“毕竟，这是我身为神明的责任，不是吗？”他抚摸着晴的头，轻轻歪头，靠在对方的头边。御馔津闭上眼睛，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这些年来，你做得都很好。无论是处理工作，还是解决高天原的事情。”“我从来没把你和宵混在一起，而且，他的名字也不是宵了。”稻荷神说着这句话，明明是悲伤的话，但他的神色却非常平静，甚至带着一点笑意。就如同是多年不见的友人，再见面之后的释然。只要还在这片土地上，他们的缘就绝不会断绝。终有一天，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擦肩而过。到了那个时候，想必也会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吧。只要还在这里，还在继续着各自的生活，他就已经很满意了。“晴，不要哭。”室内变得安静无比，过了一小会儿，白发的青年抬起头，他的眼尾有些泛红。“太丢脸了。”他有些无奈。晴深吸了口气，他换了一条新的毛巾，重新为金发的神明擦起了头发。御馔津看着前方，“丢脸吗？”他头上的两只大耳朵颤抖了两下，“在我看来，很可爱呢。”金色的眸子在光下显得越发明亮耀眼，“总觉得很怀念呢。”晴连温和的笑容都保持不住了，他仿佛回到了小时候。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甚至有点冰冷。“宇迦大人，不要和宵学。他就是个混蛋。”御馔津有点无奈，“又来了。之前不还叫他老师吗？”他垂下眸子，不过他很赞同。宵是个混蛋这句话。晴的神色未变，“您一定是听错了。”总之，无论如何他是绝对不会承认的。“更何况，他现在已经不叫宵了。而且，他也只是个人类罢了。”“稻垣雅也。”晴念着这个名字，然后非常嫌弃的皱了皱眉。“听上去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晴忍不住小声道。一定是个斯文败类。他在心里这么说道。面对忽然变得幼稚无比的晴，御馔津已经习惯了。对方在少年时，只要是和宵有关的事情，就会变成这种态度。当然，正事还是会好好地做。御馔津神色平淡，不发表任何看法。毕竟这都是小问题。而他，有更重要的问题要问系统。“系统，我是拥有了感情吗？”七号在心里这么问道。稻荷大明神对于七号的问话，系统保持了很久的沉默，才十分平静的说道：“宿主，你并不是没有感情。”所以拥有感情这种事情并不准确。“不管怎么说，还是先恭喜你了。”系统在这种时候显得意外的成熟，完全没有之前咋咋呼呼的样子。御馔津听到它的话，神色平静，他轻轻颔首，“我知道了。谢谢你。”系统哼哧两声，然后回到了系统空间的一堆文件里，有些忧愁的看着其中一份。它思考了半天，还是在上面写道：七号，状况良好。感情认知有提高。写完这句话，它把那份文件塞到信封里，把信封和里面的东西传回了总部。确认文件已传送之后，系统整个小光团趴在地上，几乎快要融化成一团。它在心里扒拉了一下，总觉得自己和七号看见了退工的曙光。就算不能退工，也完全可以休假了。这边的系统脑子里不着边际的遐想，而另一边，御馔津抓着手里的文件报告和高天原那边的惠比寿讨论着高天原重修计划。说来也很凑巧。因为之前下雨，高天原的一些建筑因为年岁太过古老，而且缺少保养，加之某些神明随意放飞自我，种种原因叠加在一起，让高天原出现了不少需要重修的建筑。御馔津面无表情的在想要重修自己宫殿的神明所递上的申请书上，盖下了驳回的章。那叫一个眼疾手快，干脆利落。完全没有任何犹豫。他的面前是两摞文件，一摞比较矮，大概只有二三十张的样子，另一摞比较高，是旁边那摞的三倍不止。“这些家伙，明知道我不会同意，却还是这么做了。侥幸心理也太严重了吧。”御馔津微微皱起眉，将手中的申请书放到了比较矮的那一摞里。晴把前一个季度的财政报告拿给御馔津。“毕竟只是一份申请书的事情。试试又没什么关系。”晴无奈的笑了笑。很多神明都是抱着这样的心态，才打上了申请书。从他们的申请书就能看出来，绝对不走心。只有少部分的神明，是真的需要重修一下自家的建筑。或许在人类的想象中，神明只要挥挥手，就能达成自己想做的一切。但事实上，却并非如此。毕竟，你总不能让一个武神修房子，又或者是让结缘之神下雨，这根本就是专业不对口。点石成金，凭空生出金银珠宝他们确实会，可没什么意义和价值。更何况，御馔津和惠比寿在步入近现代之后，在讨论了许久后，就在天照大神和月读命的默许下颁布了种种规定。尤其是凭空生出金银珠宝大量使用，这种事情是绝对禁止的。为什么呢？惠比寿和御馔津的答案是，会扰乱市场的正常秩序，而且要反对铺张浪费。为此，他们当时还整天派人去抓偷着使用的神明，那可真是一段让人难忘的时光。就跟打地鼠一样。御馔津叹了口气。屏幕对面的惠比寿没有摘下自己的墨镜，他的手边也放着很多文件。对方此时正在看着一份店铺的月度收入支出报告。惠比寿听着御馔津的话，神色未变，“没办法，毕竟都是一群又自我又好享受的家伙。”他翻看报告的速度非常快，几乎是五分钟就可以看完一份。御馔津沉思了许久，“要不要考虑给每个地方都拉上网线呢。正好要重修建筑，不如一起做了？”他思考着，头上的大耳朵时不时会晃动一下。屏幕那边的惠比寿将手中的报告放下，“给高天原拉网线吗？确实是个不错的提议。”惠比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过，你知道有些神明一直都很守旧。”他抬手，敲了敲屏幕旁边的外壳，“虽然这些东西很方便。”他耸耸肩，意思却表达得再完整不过。“毕竟，在他们看来，身为神明却向人类学习是可耻的。一群老顽固罢了。”御馔津面无表情，他的心中已经有了决断。“我会去问问天照大神的意见的。”御馔津这么说道。他拿过一边的茶杯，小小的抿了一口。“说起来，我之前就很在意，你为什么不把墨镜摘下来呢？”惠比寿沉默了良久，才慢吞吞地说道：“就是，社畜的老毛病嘛，你懂的。”比如黑眼圈什么的。惠比寿的回答让御馔津也沉默了下来，他把茶杯放到一边，“抱歉，我们继续吧。”两个人就这样对着屏幕批起文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