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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意思?”裴初瞳猛地睁开眼。 程苏然颤抖着掏出手机,点开那张照片,递给她看,“姐姐说要去摘仙女花,应该是照片上这个地方,你们从北坡上的山,这个位置就是北坡半山腰,对面的水塘看起来很近,其实很远,一旦进入树林就没有方向,越走越深,很容易迷路。” “你怎么知道?” “我是本地人,以前经常上山玩。” “……” 裴初瞳一愣,目光变得复杂。那瞬间,所有猜疑都有了答案。 不等她说话,程苏然又问:“消防队是不是从北坡上去的?” “是。”阮暮接上了话。 “北坡……不行,要很久,而且他们不知道大概位置……我知道有条小路……”程苏然口中喃喃,说着转身,在屋里四处寻找起来。 像是在自己家一样,很快翻找出手电筒、可做登山杖的长木棍,她知道这些东西平常会放在哪里。 “大半夜你要上山去添乱吗?别又像我们一样,没找到可可,把自己丢了。”裴初瞳表情严肃地站起来,抓住她手腕。 程苏然甩开手,挣脱了钳制,眼眸里出奇的平静:“这座山,我比你们熟。” 说完转身跑下楼。 “你回来——” 黑夜吞噬了女孩远去的背影。 …… 山间夜色浓寂,四周黑魆魆的,一阵阵凉风摇曳着林间树影,犹如鬼魅,时而传来怪异的声响。 程苏然拄着登山杖,打着手电筒,艰难地穿行在小路上。 小路少有人走,野草树木肆无忌惮地生长,遍布碎石,虫蚁无数,还有以前猎户布下的废弃陷阱,白天走都艰难,更别说夜间。但从这里去照片上的位置只要半小时。 从北坡半山腰到那边,中间隔着范围宽广的密林,还有深沟峭壁,一共两个方向,分别通往南坡和水塘。所以有三种可能—— 在水塘,在林子里,或是在南坡。 林子最近,水塘次之,南坡最远。 这意味着三个方向都要找…… 手电筒灯光很强,握在手中像一柄锋利的剑,破开无边黑暗。 程苏然心里默念着姐姐一定要没事,像打了鸡血似的,完全感觉不到害怕,大约走了二十来分钟,她额头和后背都湿透了,渐渐有点喘。 突然,她脚下一踩空—— “啊……” 软塌塌的泥土地哗啦陷下去,她瞬间失去重心,整个人猝不及防滑向斜坡,手中的登山杖和手电筒一齐滚落,撞在树干上。 大腿骤然传来尖锐的刺痛。 “嘶……” 程苏然拧起眉,只觉得有什么液体涌出来,浸湿了长裤,她低头,借着滚落在旁手电筒的灯光,看见自己的左大腿豁然被划出一道深长的伤口,猩红浓稠的鲜血不断涌出来。 她倒抽一口气,大脑白了几秒,迅速拍掉手上的沙石泥土,脱下外套,再脱了贴身穿的长袖衫,拉长裹住伤口,打了个紧结。 穿上外套,她顾不得疼痛,咬着牙爬起来,捡回手电筒和登山杖,一瘸一拐继续走…… …… 凌晨两点四十分。 天上挂着一弯残月,发出黯淡的光,整片山林隐没在浓重的黑暗中,四周格外寂静,寒意森森。 江虞斜靠在岩石旁,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 身边是散落的食物包装,喝剩的半瓶水,小双肩包,没电的手机,还有透明袋子装着的满满一袋仙女花。 仙女花…… 她看见了,摘到了,可是却迷路了。 时间从傍晚到凌晨,手机从没信号到没电,快十个小时,她独自在这深山老林中兜着圈,找不到回去的路。终于,累了,渴了,饿了,她放弃挣扎,就地坐下来等待。 等人来救,或是,等死神来收。 江虞颤抖着手拿起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口,凉意顺着喉咙下肚,加剧了寒冷,激得她浑身一哆嗦。 头很沉,又冷又困。 她不能闭眼。 一闭眼,脑子里全是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被拖着关进山上木屋的小小的她自己;一闭眼,脑子里全是那条漆黑冗长的走廊,被无数人包围谩骂的无助的她自己。 然后就拼命地想要抓住什么,抱住什么。 眼前浮现女孩的脸。 噢,她的小朋友,她的金丝雀。 忽然一束强劲的灯光扫过来—— 她眯起了眼。 “姐姐?” “是你吗?姐姐……” 光源方向传来熟悉的女声,接着是一阵半轻半重的脚步,左脚很轻,右脚很重,鞋底踩在泥土枯叶上发出滋声,很急促。 那道光越来越近,人影越来越清晰。 小朋友? 江虞愣住了。 都说人在濒死的时候会产生幻觉。 那瞬间,江虞以为自己在做梦,或是快要死了,大脑控制着她油尽灯枯的躯体,用最后一点能量,让她在临死前看见最想念的人。 原来她最想念的是程苏然…… 她的小朋友,她的金丝雀。 江虞平静而坦然地笑了。 自此无憾。 “姐姐!” 一只微凉的手抚上脸颊,触感无比真实,江虞怔了怔,感受到迎面扑来的急促呼吸,睁大了眼睛。 女孩弯腰站在她面前,头发散乱,小脸沾了灰尘泥土,大口喘着气,很是狼狈。 那双清亮的眸子涌动着欣喜。 真的是小朋友? “程……”江虞嘴唇动了动,伸出手,试图去摸那张脸。 程苏然猛地抓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用力点头,“是我,是我,姐姐……我找到你了……”眼角溢出激动的泪花,随后又皱起了眉。 “手怎么这么冷?你在发抖……走,快跟我走,我带你下山。” 她说话很喘,有点呼吸不上来,头也犯晕,抱住江虞的胳膊想把人拉起来,自己却差点跌一跤。 江虞连忙扶住她。 还来不及问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借着手电筒的光,视线里闪过一抹红。 她左大腿上包裹着白色布料,不断渗出的鲜血,染红了大块布,牛仔裤也沾着斑驳的血迹,触目惊心。 “你的腿……怎么回事?”江虞倒吸一口凉气,蹙紧了眉。 程苏然咬牙忍着疼痛,笑了笑,说:“不小心被尖的东西划了一下,没事的,姐姐……我们快点下山吧,我知道……我知道有近路,跟我走……” “好,好,你别说话。”江虞见她愈发虚弱,心揪了起来。 抓过背包,草草收拾好。 她扶着岩石站起来,背上双肩包,手脚冷得都有点麻木了,拉起程苏然一只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搂住她的腰。 “走……走这边……”程苏然指了一个方向。 “一定小心脚下,用……用木棍探探路。” 江虞点点头,一只手拄着她的登山杖,另一只搂在腰上的手拎着电筒,两人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下走。 山间夜晚寒气重,一阵阵凉风吹得人直哆嗦,整座山林静悄悄的,耳边只有彼此粗重的呼吸声。 黯淡的残月从东头移到西头。 大约走了十来分钟,程苏然渐渐有些体力不支,脚步软塌塌的,好像踩在了棉花上,大半个身子都偎着江虞,呼吸越来越沉。 “小朋友?”江虞发现她不对劲,停下脚步,“怎么了?” “姐姐……我……”程苏然喘着气,说不清话,脸色白得瘆人。 大腿伤口一直在流血,虽然流速不快,但这么久了,她能感觉到,精神和力量一点一点从身体里流失,没有力气再支撑着自己,像是要睡过去。 她知道她可能撑不住了。 但是…… 都还没有把姐姐带出去呢。 “我没事……快……快走吧……”程苏然虚弱地笑了笑,咬紧牙根。 江虞心里有点慌,目光落在她染血的大腿上,隐隐生出不好的预感,于是二话不说背过身蹲下,说:“上来,我背你。” “别……” “快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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