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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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第1页)

周举人手上额头上伤口的血已经不怎么流了,可他的心,却直直跌进了谷底,倒恨不能头上的伤更重些,好歹叫贾赦看了解气些,好饶过自己这一遭。周举人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时口舌之快,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惹怒贾赦的后果,竟有可能赔上自己的整个未来!“贾大老爷,你、你别吓唬我。”周举人哆嗦着,气势早就萎靡了,不过是强撑着说道,“京里是有王法的地方,可不是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我就是说错了话,您要不爱听,我跟您赔不是就是。”说着,惶然地直看了贾政,哀求着他能帮自己说几句好话。贾政看到周举人可怜巴巴的眼神,心里颇不自在,他方才贬低贾瑚的时候,自己听着也是高兴得很,只没想到,贾赦竟会反应这般剧烈,早年旁人说他学问不好,拿自己和他比较,将他损了一通也没见他这般动怒,如今不过说了贾瑚几句,他就这般。贾政不认为他是父子情深,只当贾赦这么多年一等将军当下来,脾气越发大了,心里很不是滋味,果然是身份不一样,架子就大了。当年自己跟他也是平起平坐,有贾代善贾母在,他过得比贾赦还要好还要尊贵,如今自己不过落个员外郎的小官,见谁都得矮一头,贾赦倒是被权势滋养的气性越来越大了!心底不痛快,贾政就更不愿在贾赦面前掉了面子,周举人说错话是一回事,可人毕竟是自己带来的,贾赦这么当着自己的面,也帮着周举人求情道:“大哥,老周说话向来不经心,不是成心的,他也是为了瑚哥儿好,所以才提点几句,你这么大反应干什么,瞧瞧,都见血了,闹出来,好看吗?你要不高兴他说的话,让他给你赔不是就是了。”周举人忙跟着说道:“是我一时糊涂,猪油蒙了心,说话不中听,您大人大量,别和我一般见识。”贾赦却是容不得周举人的。别看贾赦这么多年混迹古董圈,每天跟着古董书画作伴,好像修身养性了一般,可骨子里,他几十年勋贵门贾赦愤怒之下,对于敢当面诋毁自己儿子的周举人下手毫不留情,所有手段轮番上阵,没多久,周举人已是落魄潦倒、生活难继。对此,贾赦没有半分同情,若他平日为人好,也该有几个朋友帮他一把,可如今,谁也不肯对他伸出援手,可见他平日做人还不够。就这样,还敢来说他儿子不好?哼,最少,他儿子从来不会在朋友有难的时候袖手旁观!人都该为自己所做的事付出代价,周举人敢以一个举人的身份,当着他的面诋毁贾瑚,赤裸裸打他的脸,那就别怪他手下不留情。贾赦或许是个混不吝的性子,平庸无能只会享受的老纨绔,但是他绝对是个好父亲,周举人敢轻贱他一手带大启蒙,给他面上增光添彩的贾瑚?简直是找死!贾赦毫无心理压力地以权压人,就这样,还一次次在背地里咬着牙,深恨自己怎么就有贾政这么个兄弟,外人还没怎么的呢,他门下的狗倒对付起自家侄子了。贾赦浑不知道,当日他揍周举人放狠话的场面,早就被“贵人”听了去。今上是个勤勉的皇帝,自登记以来,一直勤勤恳恳,每日早朝从不曾缺席,奏折必亲自看过朱批,夜半才休息是常态,便是最苛刻的御史,对皇帝的勤政也挑不出半点错来,登基十几年,天下皆赞叹,国有圣君,百姓安泰。欺上瞒下自来是官场上的常态,今上没登基前就知道这道理,如果轻易就全部相信官员奏上来的消息,长处禁宫的他,很容易就会变成个“瞎子”、“聋子”。因此,对于官员们上来的奏折,他向来都要多询问众臣,私下另有密探为他搜罗情报,好方便他了解自己的江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有空,他也会常出来走动走动,既是散心,也是打探民情。皇帝今儿就是兴致上来,一时兴起拉了二皇子周如海换了衣服微服出巡,因二皇子是京里的名人了,皇帝不欲引人注意,就只挑了个一般中上的酒楼,包厢临窗靠街,也能多听些百姓言语。虽然带了几个好手的侍卫,后面也有暗卫跟着,到底皇帝身份贵重,白龙鱼服太过危险,窗户开了一会儿,二皇子好说歹说就劝着他关了,这里装修也就一般,墙壁薄,什么话,声音大一点就能听见,“父、父亲您别心急,先吃点东西休息会儿,过后咱们再去天桥、正大街那边看看民生百态也就是了。”皇帝听着也不错,方才他从窗户看下边,路上百姓衣着不很说富丽,但也整齐干净,精气神极好,往来打招呼说笑,道旁摆小摊的一路吆喝,好一派盛世之景,他心中颇是欢快,便笑道:“也成,先休息会儿,一会儿咱们再去天桥那看看,好些日子没出来,那边石子猴桥头的凉粉摊子也不知道还没开没,颇有一番风味啊。”二皇子听着笑起来:“父亲还记着那小吃?这有什么难的,先用了饭,回头儿子陪你一起去尝尝。我也好久没吃过了。”皇帝看眼他:“要去那里,可还得再打扮打扮,行,催催小二,赶紧上菜,咱们还有的事忙呢。”不用他说,周如海早就去催了,不一会儿菜上桌,宫中规矩大,就是出来了,也没人敢破坏规矩,周如海试菜,二皇子亲自为皇帝布菜,满包厢里,静悄悄只有筷著响动的声音。这样的安静下,隔壁的嘈杂声,就显得格外刺耳起来。先是“啪”地一声瓷器落地的脆响,接着就有人嚎叫起来,直嚷着烫,还有人劝有人拦有人怒吼,皇帝搁下筷子,眉头锁紧了来:“吃顿饭都不安生。”二皇子是知道他的脾气的,也不说去教训人,相反劝道:“民间百姓吵架也是常有的事,父亲这次出来,可不就是为了见到民间百态?他们不知您在此处才如此这般,您就当是见了一回百姓生活,不是很好?”皇帝听着很是满意:“你这孩子,自来就是仁善的,说得好,身为皇子,就该有这样为民着想的心思!”说着,包厢隔壁那头又吵起来了,有人惊叫一声“流血了”,还有人叫嚣着得给个说法。听着人叫贾大老爷,皇帝根本没反应过来,还是周如海想起来,上前来说道:“听着,倒像是在说荣国府的贾将军。”“贾将军?”皇帝本还没回过神,一句荣国府提醒了他,“我倒差点忘了,贾代善去世后,我给他长子封了个一等将军,怎么,隔壁的人是他?”说着,脸拉了下来,薄怒道,“像什么样子,勋贵人家,居然在酒楼吵架动起手来,丢不丢人!”二皇子赶忙让他息怒:“不定是有什么事呢。”皇帝没说话,只侧耳倾听,屋里屏息不闻,隔壁的声音越来越大,贾赦暴怒的声音便一字不漏全传进了皇帝的耳朵里,等得贾赦叫着说道:“你姓周的敢在我面前诋毁我儿子,我打死你都是轻的!”皇帝眉头一挑,倒是没说什么,等后面贾政还给周举人求情,皇帝问了周如海,“这是贾赦的弟弟?”周如海弯腰回道:“是,贾二老爷是贾将军的弟弟,老国公去世前给他求了荫蔽,您派了他在工部当差。”至于贾政是什么官职,周如海脑子里,实在记不得了。皇帝便摇头:“这两兄弟……”二皇子是知道外面那串风波的,如今关于唐宾的事闹得满京城沸沸扬扬,唐家嫡支旁支之间的矛盾早已激化,嫡支两代里,唯一出息的就是恪郡王妃和考了进士的唐宁,旁支唐宾家,父亲伯父叔父都只在外为官,难得的是一支里个个出息,唐宾这一支与人交好,唐氏一族里,有不少人是他朋友。别看如今嫡支闹得凶,可前头不是说要把唐宾除族?都喊了多久了,不照样没动静?说穿了,还是族里的矛盾。二皇子对唐宾一个六品翰林院小撰修没兴趣,他未来的泰山孔端学士又是个中立派,本来二皇子不过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情,打量着恪王府打算怎么刁难一个后辈,谁知峰回路转,二皇子怎么都没想到,恪王府居然投了老大。恪亲王去世的时候,他也去吊唁了,可是当时的世子世子妃如今的恪郡王郡王妃对他都是淡淡的,他前脚才走呢,后脚就传来大皇子和恪王府徒宥昂促膝长谈对其赞誉有加的话来这梁子就这么结上了。因为是宗室,又是长辈,二皇子就是心有不满,也不好在皇帝面前告状,他还要维持自己在皇帝心目中大度宽厚的形象呢,可如今,机会都摆在他眼前,只等着他伸手去抓了,二皇子要再不把握,可就是蠢了。想到此,二皇子便说道:“父皇也别怪贾将军这般反应,说来最近这小贾大人,也确实流言缠身,过得不好。他身为父亲,心里定然不好受。那个举子,听着是贾二爷家的门客,却当着贾将军的面说人儿子是非,可不是找揍。要搁我,那也好不了脾气。”皇帝不由笑起来:“你个小子。”不过说起贾瑚,他颇有些不高兴,“这贾瑚唐宾,起初我看着倒还有些能力,本打算留着好好培养培养,以后必是国之栋梁,如今看来……”早前皇后就有在皇帝面前说起,恪郡王妃被唐宾这个族侄气得大病了一场,唐宾倒好,连看都没去看过。连孝悌都不懂的东西,品性不好,便是再有才华,也不能用!贾瑚跟着这么个人混在一起,也好不到哪里去。二皇子看出他的不喜,想也知道,定是皇后大皇子在他跟前说了什么,存心要跟他们对着干,笑道:“贾将军慈父之心难能可贵,小贾大人也是给他长脸。说句老实话,我对小贾大人倒有些赞赏。”皇帝看着他,二皇子浑然不惧,说道,“父皇您想啊,唐宾如今深陷泥沼,多少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呢,小贾大人与他相交不久,难得却能共患难,不轻易离弃朋友,在其困难之境伸以援手……儿子觉得方才贾将军一句话说得极好,如小贾大人这般能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义气之人,已经很少了,如今这些士子,更多的,却是只能共富贵,不能共患难。”皇帝听罢,深觉有理:“你这么说,倒也没错。若着士子都如这姓周的一般,靠作践别人来讨好主子,谄媚卑下,朕真该头疼了。”只如今朝堂里,却是如姓周的人多,如贾瑚这般的人少。皇帝对贾瑚的印象稍稍好了一点,却还是难以释怀:“唐宾忤逆长辈,蔑视宗亲,贾瑚还跟着他一起起哄。”恪王府怎么说都是宗亲,唐宾做事莽撞不计后果,贾瑚跟着一起胡闹,就是不对。二皇子看了眼皇帝,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到底是保持了沉默。偏他这样,皇帝就越好奇,奇怪问道:“你有什么想说的,直管我,莫不是这里还有隐情不成?”二皇子踌躇了好一会儿,才道:“儿子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是听人说的,说是当日殿试前,唐宾唐宁一起住在恪王府,结果殿试当天,唐宾参加考试路上马车车辙坏了,险些迟到,还吃坏了肚子,殿试结束后回到府里,躺了好几天……”世上哪来那么多巧合,那么重要的日子,唐宾就意外连连?怎么唐宁就半点事没有?皇帝自己也是从宫里长大的,这些个台面底下的肮脏,他比谁都清楚。二皇子瞧着沉思中的皇帝,又说道:“外人只道唐宾为了个下人跟恪王府翻了脸,还跟王妃闹僵了,可儿子听说,那下人,是唐宾亡母给挑的,陪了他十几年了……当然,再体面的下人,敢对主子不敬,也断然不能容的。”皇帝却是头一次知道,原来那下人还是唐宾亡母所赐,这般说来,倒确实与一般奴才不一样。长者所赐,还是亡母赐下来,陪着一起长大的。人腿打断了,就这样,唐宾还尽力保全了他,这下人犯没犯错是不知道,唐宾重情重义却是没错……二皇子点到为止,并不再说。他是要给大皇子添堵,可他对唐宾贾瑚并不在意,说到这份上,已经是恩德了。一时屋内悄然无声,吃过饭装扮过,皇帝一行去天桥,那里果然热闹,桥头凉粉铺还开着,点了一份坐在那里听隔壁说书人说书,正有人说起某年某月某处有一学子,一朝得志便目无亲长,最后恶有恶报,落了个潦倒凄凉,沿街乞讨的境地。皇帝听了一段,看时候不早,便就回宫了。偏批改奏折时,又有御史弹劾唐宾的折子,称其目无亲长,乃不孝不悌。更有弹劾唐宾之父的,教子不严,言行昏聩等等罪名,上奏如此人不配为一方父母,请求罢免唐父。皇帝眉头皱起,让人拿了吏部往年唐父的考评,却俱是优等。一处州府长官如何可轻易罢免?皇帝满心烦躁,却在吏部唐父卷宗下,发现了李博的卷宗。李博正乃通州知州,唐父为知府,唐父若被罢免,李博是最可能上位的人选。皇帝隐隐听着李博名字耳熟,看到他的李姓更觉厌烦,喊人一问,果然这李博竟是李氏一族的旁支。皇帝的脸彻底黑了。今儿要没在宫外走这一遭,区区地方州府小事,他怕都不会往心上过一遍,就直接批复了……皇后娘家,国舅李家,如今,风头倒是越来越大了……这世上,谁不痛快,都不能叫皇帝不痛快。皇帝心里起了疑心,转身就让人去查了恪王府。唐家的家务事他自然没心情管,可要扯上了他儿子,牵扯上了朝堂,皇帝可就断断容忍不得了。今上算是一个贤明的皇帝了,可他毕竟也是人,也有自己的弱点。皇后是他原配,两人年少夫妻,皇帝敬重他,对于大皇子三皇子两个嫡子,他心里也算疼爱。可真要说起他心头的朱砂痣,那还是淑贵妃。淑贵妃娇媚温柔,体贴细意,骨子里还带着将门女子的硬气,时不时还会跟皇帝闹点小脾气比起皇后的贤良淑德大度宽厚,淑贵妃可是差得远了。可皇帝就吃淑贵妃这套,怎么看怎么喜欢,直捧到了心坎里,恨不得把全天下的好东西全送到她跟前去。为了江山为了政局,皇帝不能轻慢皇后抬高淑贵妃,因此皇帝心里对淑贵妃便存了歉意,平日待他更为优渥。淑贵德贤,四妃封号里,皇帝直接把前两个都给了淑贵妃,也是表示在他心中,淑贵妃之比皇后差一些,后宫中仅次皇后,直接昭示他对淑贵妃的宠爱之情。可年纪渐渐大了,朝堂越来越稳定,李家势力越来越大后,开始还能勉强做到尽力不偏袒心爱的女人,不宠妾灭妻的皇帝,心思慢慢就变了。尤其当几个儿子越来越大,眼看着小的不说,四个大的孩子里,大皇子三皇子皇后李家拧成一股绳,二皇子却孤零零的,跟老四也不亲近,每日就勤勤恳恳办差,做事又是机敏大度,皇帝怎么看怎么喜欢,怎么都觉得比孤高自傲的大皇子,更有仁君之风。可惜,老二却是次子,还不是嫡子。有时看见淑贵妃背后黯然的眼神,皇帝心里也揪得紧,可大皇子虽然不比二皇子得他喜欢,倒也没有大错,朝中大批文臣都是支持嫡长,没有由头,皇帝也不好贸然提拔老二,可既然有了这念头,再看大皇子时,眼里就多了些挑剔。便是些小错,落入眼底心底,也变得格外不舒服起来。唐宾的事,其实真是小事。大皇子自己本人怕也没怎么放心上。不过是恪王府自己贴过来,大皇子当然不会拒绝,至于恪王妃跟唐宾之间的矛盾,大皇子知道,却根本没在意。只是他不在意,自有下面的人打量着从中获益。徒宥昂要娶李家女,刚好就有李家族人在唐宾父亲手下做事,人就难免想着,乘着此时干脆弄到了唐父,自家人也能往上提一提。可落在皇帝眼睛里,就浑然不是个人私心的事了。他难免想着,儿子大了,心眼就多了,想着要给自己网罗势力了。他本人也是从夺嫡之争里千方百计算计着过来走到今天的,坐在帝皇位子上久了,看谁都不信任,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摩大皇子,皇帝越想就越觉得,大皇子在他眼皮子底下不敢笼络京官,却已经开始在为未来铺路了。要是他身边围绕的都是一群四五品有实权的亲信,日后要拔擢调回京,不就是抬个手的事儿?就是吏部考评,资历到了,京里有空缺,可不得把人调过来?倒是自己不明所以,倒是对他的人委以重任了。这是打算放长线钓大鱼呢!等得到准信,果然恪王妃从开始就对唐宾不怀好意,唐家嫡支两代子弟不成器,为了巩固本家的地位,便一直打压旁支,唐宾殿试当日果然是吃坏了肚子,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撑过殿试考中了状元公的,其毅力也是惊人了。最难得,他未来岳家是孔端,孔端自来老成持重,从不偏袒大皇子二皇子任何一个,最是公正不过。看唐宾的样子,日后也是个直臣,皇帝心底满意,对着恪王府,便越发不痛快起来。自己还没死呢,就想着找下家投靠了?皇帝冷笑着,叫了中书舍人过来,“拟旨,朕有旨喻。”圣旨下到荣国府的时候,贾赦闷在自己书房里,一遍遍擦着那些个古董,阴沉个脸,把下人吓得半死。张氏急得不行,偏一问,贾赦就没个好生气,说自己没用,护不住贾瑚,分明是存了心结,任是张氏怎么劝也没用。贾瑚还在衙门里当差,张氏贾赦都没把这事告诉他。为人父母的,哪舍得叫孩子操心?贾赦早就愧疚自没本事不能给儿子撑腰,哪好意思叫贾瑚知道自己的心结?张氏是怕儿子愧疚,又见他已然烦心事一堆了,更不愿他多烦恼。夫妻俩便在书房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早上下人来回报说贾政王氏来了,他们也没动作,反正这两人来肯定是去见贾母的,又不是来见他们的,贾赦没心情理,张氏也憋着气,既然贾赦不说,她就不动。如今她在这府里,就在乎自己丈夫儿子,只要贾赦不说话,管贾母怎么样,她都不在意。等着下人急得跟后面着火似的一路跑过来时,张氏贾赦都吓了一跳,直觉反应,这老二跟老二媳妇,又出什么幺蛾子了,没想到下人到了个晴天霹雳,说竟是有内侍带着宫里的赏赐来了。贾赦张氏都是傻了眼,等回了神,赶忙叫人摆香案,又赶忙找出了吉服穿上,一路飞跑着让下人们都集中起来,领着管事去领赏。这样的恩典,家中男丁出来领赏谢恩也就罢了,贾赦对贾母贾政存了气,压根没叫他们,让张氏在后面拦着,自己整整衣衫出了来。到了正厅,果然有一中年内监坐在椅子上喝茶,忙笑着迎了上去,手往袖子里掏出了个荷包来,伸出手去给人作了个揖,荷包直往人手里塞:“不知公公来,怠慢怠慢了。”那内监捏捏荷包,感觉不出什么东西来,薄薄地似张纸,估摸着就是银票了,脸上登时也露出了笑,客气道:“将军大人言重了,小的也才来不久。在宫里就常听戴总管说起荣国府将军大人您,最是个好客有礼的,今日一见,果然不错。”贾赦瞧他脸上笑意盈盈,不像是有坏事,心登时落了地,跟着笑道:“瞧我这疏忽的,还不知道公公贵姓?”那内监笑道:“我姓陈,贱名不足挂齿,将军大人,皇上有赏,您看,先接旨谢恩吧?”贾赦忙忙说着“这是当然,这是当然。”一旁大管家和二管家亲自动手摆好了香案,贾赦动手燃了香烛,领着众人齐刷刷跪下,山呼万岁,陈公公站在中间,高声喊道:“传皇上口谕,一等将军贾赦忠心王事,教子有方,赐玉如意一对,贡缎十匹,珍珠一斛,望其日后竭心尽力,报效社稷,钦此~”当真是天上砸下个馅饼,贾赦不光欣喜,整个人都有些懵了,糊里糊涂地站起来,还感觉跟在天上飘着似的,欢喜是真欢喜,可就是软绵绵空落落的,没个真实感。大管家看着不像,也管不得什么主仆之分了,狠狠给了他一拐子,贾赦才大梦初醒般,对着那陈公公撑大了眼睛压低了嗓子道:“公公,您莫不是来错地儿了吧?皇上、真这么夸我的?”怎么都不敢相信的模样。陈公公止不住都要笑起来了,道:“将军糊涂了,这种事还能有错的?皇上的赏赐都下来了。”一边跟着的小公公拿了托盘过来,那上面防着的,可不就是陈公公方才说的赏赐?!贾赦死死瞪着那些东西,呼吸一下急促起来,上前几步,想要摸摸那些东西,手落在半空上,好半天了,才慢悠悠一点一点落在了那些东西上,才触手,手都抖了,来回摸了好几遍,才重重喘了口气,狂喜起来。陈公公看着,他眼角都似带了水光。这荣国府,好久没这殊荣了。陈公公这样想着,撇过了头当没看见。主子失态了,大管家二管家等自然不能看着,忙上前各自招呼这些宫里来人,二管家准备了好些个金锞子放在荷包里,乘着机会,把那些个小公公全打点了个遍,收到礼,那些小公公喜笑颜开,想来,回宫后定不会说荣国府半句不好。贾赦从狂喜中回过神来,整个人都是神采飞扬,喜意遮都遮不住,扯下了腰间缀着的汉朝古玉送到陈公公跟前:“方才失礼,让公公见笑了,真是不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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