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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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第1页）

陈一脑中还是十岁那年的情形，他跟随教习师父以及同龄的三个弟子在国境内四处游历增长见闻，归来时借宿在农户家。后半夜，他先是被此起彼伏的犬吠声扰醒，随即就是无数男女的惨叫声。他睁开眼睛想要看看发生了什么，刚坐起身口鼻就被一只宽厚手掌捂住。等他看清眼前，一张溃烂流脓的脸正贴着他嗅闻，脱落一半的下巴就悬在他眼前，粘腻脓液滴在他身上。陈一惊恐至极，眼眶里不受控制地涌出泪水，窒息感席卷全身。教习师父死死捂着他，防止他因为过度惊恐而哭叫出声。那只毒尸神智还未开化，嗅不到陈一身上旺盛的气息，便以为是死物，动作僵硬地拖着扭曲折断成好几截的腿，一颤一颠地离开了屋子。

教习师父嘱咐他万万不可哭闹，一定会保护他平安离开。坚定有力的声音给了他些许勇气，含着泪水努力点下头。确信陈一回过神冷静下来后教习师父才松开手。屋子外面哭喊声连片，陈一他们的屋子里却安静得可以听到二人的呼吸。教习师父也不多做犹豫，将他抱起搂在怀中护好，尽可能避开追击送他出村，若是避无可避就燃起聚火符，用火焰吓退毒尸。一路上到处都是毒物、毒尸在撕咬活物、活人，那些被咬的又立刻变成了新的毒物和毒尸，整个村庄已经成了人间炼狱。他被平安送到村口，教习师父让他快回玄冥派去报信，这是陈一作为玄冥派弟子接到的首个任务。他想拉着教习师父一同逃跑，却被严厉呵斥，说玄冥派弟子不可以没有骨气，他要回去救人，去履行玄冥派弟子的天职。

一只毒尸发现了两人，嘶吼一声引着大批的毒尸追过来，陈一清楚地看到那中间还有三个熟识的身影，又忍不住滚下泪来嚎啕大哭。教习师父摘下自己脖子上挂着的玉环塞进陈一怀中叫他带回去，也不再拖沓挡在陈一身前甩出几张符纸烧在带头的毒尸身上叫他快跑，不许回头。陈一跑出去几步，听到身后轰鸣的爆炸声，巨大的冲击将他掀飞，热浪中一只手在他肩上扶了一把，他使尽全力奔跑，明明没有下雨，脸上却落了雨水，一截断臂被卷在火热的风中摔进泥水，那衣袖分明就是玄冥派的制式。手背蹭过面颊才发现脸上不是雨水而是血水。陈一惊叫起来，脚下一刻未停地继续奔跑，他已经分不清哪边是玄冥派，他只知道教习师父让他跑，不能停下，不能回头。

这件事的后续，陈一是从别人口中听说的。林琛习惯于给陈一送一道护身符傍身，除了能保命外，还有寻迹的作用。陈一跑错了方向，那道护身符脱离了林琛能探寻的范围，林琛觉得不妙找过去，最后寻到的就是已经被吓丢了三魄的陈一，身后还有穷追不舍的几只毒尸。林琛大怒，起手掐诀召唤天雷，将那些毒尸劈成了焦灰。

“小子，吓破胆了？”墨啸的声音中断了陈一的回忆。

陈一看向蹲在自己脚边的墨啸，吞下口水：“村子里面，恐怕是尸毒感染。”

徐风听了也是一惊：“所以，刚才那两声惨叫是有村民被咬？那桃潭村沦陷也不过是顷刻之间。必须回去禀报，立刻请甲级队，不！还是请乾队来清剿，防止继续扩散！”

甲队虽然有清剿毒尸的实力，与那些已经神智开化的毒尸也可一战。但，乾队编制的弟子甚至可以与习得了术法的毒尸相战，自然由他们来处置桃潭村的事情更彻底，也好杜绝后患。

“你们回去报信，我去救人。”陈一沉下语气，重新束紧了护腕。

“甲级就算来十支队伍的弟子可能都解决不了的事情，你丙级队的弟子要一个人去处理？！”徐岚立刻反对。

“就算我一人解决不了，也要去。”陈一仍在恐惧中，他深知自己此次可能也会像教习师父一样粉身碎骨，“我是玄冥派弟子，救人是我要履行的天职。”他勒紧发带，像当年的教习师父一般神色凛然，却全然将林琛的嘱托弃之脑后。

“我陪你去。”徐风从未见过如此决绝的陈一，天职二字也同样将他击中，“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是玄冥派弟子。”

“一个两个，不叫人放心！”徐岚向他们走近些道，“那我也要同去！”

“现在，你的任务是传讯支援及时接应。我们三人中，只有你传讯术法距离最远，效果最稳定。沿途我会留下标记，一定要带人寻着标记找到我们。我们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你的了，徐岚。”

“汪！”

“馒头，你跟着徐岚吧。”

“小看本座！区区毒尸，本座一爪子就能了结了他们！”墨啸为了表示不满，最先走在前面。他要跟着陈一的原因，是因为陈一是自己重归族群的希望，若是在这里夭折，他便很难再有机会见到自己的妻儿，林琛也不会放过它。况且，那些毒尸对于它这样经过天劫的狼妖来说根本毫无威胁。它只是现在样子差了一些，又不代表他实力和一条已故的老狗一样。

“我怎么能输给一条老狗！”徐风虽然听不到墨啸的抱怨，但看馒头走在了最前面，不服气地跟上去。

“徐岚，一切拜托了。”陈一从身上拿下刻着自己名字的腰牌递过去，帮我转交给师父。说完追了过去。

徐岚看了眼两人离去的背影，捏紧手中的腰牌，向玄冥派的方向折返报信。

陈一和徐风则是做贼一般偷偷摸摸凑到了村子的外围。两人商量过，既然正面不能进，只能另辟蹊径，不按照规矩来。说到打破规矩，他们这一队可是个中好手，也没少为了这事挨罚，就连谢酬都被扣光，全倒贴给了玄冥派。陈一贴着墙倾听，里面没有动静，对着徐风比划一下暗语，让他送自己进去。

徐风明白了陈一的意思，手指交叉在一起翻出手掌。

陈一轻踏徐风掌心借力跃到墙里，落地后维持动作不动，只怕弄出响动惊扰到毒尸。等了片刻没见有毒尸出现，毒物也没有，于是捡了块石子丢出墙，告诉徐风里面安全。

徐风顺着墙头先将馒头送过去，随后自己也攀上墙头。

陈一才放下墨啸，抬头就看见一双手扒着墙头。他立刻握住，连拉带拽的将徐风扯进来。两人一犬屏气凝神观察情况，村内家家紧门闭户，没有一人在外面。

陈一又比划了手势，示意徐风把好风，他凑到一户窗子前，侧耳听不到里面的动静，用手在窗户上扎了个洞，向里面偷窥，屋内空无一人。

两人疑惑，接连几家都是如此，只有空房子没有人在。可明明刚才确实听到了有人惨叫。墨啸在地上嗅了嗅，看着陈一摇摇头，血腥味还在，却也只剩下血腥味还在。

徐风倒是有了发现，他看见滴落在沙土中的血珠，蹲身捻了一下，还未干。

“这血是新的。”

“但是人呢？毒尸呢？就像是……大家都离开了一样。”

陈一和徐风对付毒尸的经历不多，平日里更多的是对付一些毒物和精怪。知道找不到目标时更是要慎之又慎。

“陈一，我在话本里看过，僵尸会朝圣拜月。僵尸不就是毒尸，说不定也去集会朝圣去了呢？”

“那也是晚上，现在青天白日的，哪儿有你说的那么悬。倒是提醒我了，毒尸夜间行动会更频繁，白天反而会迟钝。现在还算安全，咱们跟着血迹去看看，到时候接应的人来了，也好带他们直捣黄龙，清除祸患。”

“好！”徐风应下，同陈一一道顺着血滴的方向找过去，这一路竟然就追到了村子正中。眼前的景象让两人傻了眼。

桃潭潭水枯竭也就罢了，现在潭底竟是一滩滩沼泥，不时还会翻涌出气泡。潭底中央暴露出圆形的洞口，大团的煞气从里面滚出。这景象很难让人想象出这里曾经居住着最喜净水的水族。

“呕……”徐风受不住腐臭的味道，扶着陈一的肩头转头干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