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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下起暴雨,正在愈合的伤口让幺姐又胀又痒,继而对医院里的一切无比厌恶。这种不适在杜悦递来许迦七的信时才得到缓解。
幺姐长了一张圆脸,却纹的细眉,平日里就像金笼中的窈窕淑女,一笑便如六十年代上海画报上的风华歌星。但在收养许迦七的几年里,她肉眼可见的失去了光环。
她一直盯着那封信,却装得漠不关心。
杜悦知道许迦七是她的良药,为了她的身体着想,还是递了过去。
幺姐放下手机,慢慢展开信件,瞥见许迦七一手好字,骄傲之情又爬上眉宇,抿唇都藏不住笑意。
字数不多,字字恳切。
“抱歉姑妈,让您伤心了,但请允许我向您解释。于丝对我来说,是除了父母以外,那座小城仅剩的记忆。她还在我身边,我仿佛才存在过。我很感激姑妈对我毫无保留的爱,不然也不会放弃热爱的体育,投身并不感兴趣的音乐。我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忽视姑妈的付出,也请姑妈多信任我一些,我在努力朝着您期盼的样子成长,假以时日必将成为您的骄傲。”
幺姐读完信后,伤口的酸胀随之消失,呼吸都畅快起来。她忽然领会到高级病房的舒适——
没有隔帘,没有消毒水味,没有拥挤的通道和哀怨,暴雨都灿烂。
她知道许迦七房间的保险柜放着那女孩写给他的信,她一直好奇,但不知道密码。现在没那么好奇了。
因为她也有了一封信,是许迦七写的。
杜悦拾起飘到被子上的信,一目十行地扫完,记起前几天送他,他那迟钝的样子。这么不开窍的孩子,居然认真写了信。她放下心中的石头,坦率说:“你也别要求太多了,他又不信教,陪你去弥撒真的那么重要吗?”
“我那天吃了药,情绪不稳定。”幺姐才提这事。
杜悦皱眉,欲言又止。
许迦七闷,幺姐总猜不透,心里也闷,慢慢发展成胡思乱想。后来变本加厉,他一个表情她都猜疑。过度解读后发怒,误解后又自责。
为了抑制这种状态,她开始依赖精神类药物,渐渐地耐药性增加,只能提高剂量,导致副作用加剧,走向了自伤。
幺姐心情尚好,退一步说:“以后不让他陪着了。”刚说完,又急转话锋:“但如果他为那女孩失去理智,我还是会管。”
杜悦没太逼她,她严格了很多年,突然松手也不现实。现在能退一步挺好,她也能轻松些。
说起这事,杜悦提出一个困扰她多年的问题:“你要实现音乐梦想,为什么不直接资助个学音乐的孩子?挑个不爱音乐的许迦七,既麻烦又不一定成,你多亏啊。”
幺姐没答,恍惚回到那年夏天。
许迦七父母出事,收到悼讯时她正在学琴,匆忙赶回,看到原先热闹的门庭一夜之间冷清,一个前途光明的家庭就这样陨落,她忍不住恍惚。
失神太久,她就没注意到琴箱被撞,琴落地受损。直到丧席结束,她返回家中,看到许迦七默默坐在角落,认真地擦着她的琴。那一刻,她便决定带他走,全力培养。
一个有音乐天赋的孩子固然难得,但许迦七是她的亲人,还在悲痛中细心呵护她这个多年未见的姑姑的琴,叫她怎么不动容。
如此,再有天赋的也不如他了。
中午,京西师范大学戏剧社团。
门口的告示板上贴着今日排练的剧目《亨利八世》,尤椿一手拿剧本一手整理布景,忽然接到于丝电话,活儿交给别人,一边掸手一边往外走,接通:“回来了?”
于丝那边还能听到爆裂的雨声,“嗯,我到咖啡厅了。”
“啊?”尤椿一愣,出来正好在隔壁咖啡厅门口跟于丝照面。
坐在靠窗的座位,尤椿去点咖啡,于丝拿纸巾裹头发上的水,很快她端着咖啡回来,一人一杯,对于丝说:“娟儿姨怎么了?”
“没事。”
于丝史学方法论上一半,钱筱娟火急火燎地打来,说在医院。她请假赶过去才发现是钱筱娟把人撞了,她那辆跑了八万公里的福睿斯,保险杠和车灯稀烂,对方的电动车倒没事。但人觉得腰不舒服,就到医院拍了片子。
对方没想讹人,拍片发现没事就没计较,倒是他们母女,差点在医院走廊吵起来。>>
于丝质问为什么电话里不说明白,让她白跑一趟,钱筱娟理直气壮地反驳:“你不是老说我一有事就找你爸?这次我给你打电话,你还不满意。”
“所以你就打断我上课?让我请假?”于丝不解地问。
钱筱娟调整着包带,若无其事地说:“你现在觉得打断了?挺好,这样你能深刻认识到,以前有事不是我不打给你,是我念及你在上课,没有打扰你。不是我耐不住寂寞非要找他。他在我这儿没那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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