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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宿病了,病得不轻。
连续三天,周家不断有医生进出,中医西医都有。
阿金阿银守在院外,每次看到医生们急急切切出入,总有一种先生病入膏肓,随时都会去的错觉。
他溺水后昏迷到现在还没醒,愁坏刘管家,也让整个周家笼罩在沉闷的阴霾中。谁都知道,如果周宿有个好歹,周老先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与这件事有关系的人。
好在,周宿在当夜苏醒过来,阿银亲眼所见,所有医生都被刘管家叫到先生院子里,中医挨个儿号脉,西医挨个儿听诊。
那架势大,阿银与姐姐站在门外根本瞧不见先生人影,都被医生挡住。
忽然,一道声嘶力竭的“滚”响起。
“哗啦”杯子砸碎,医生们都退后弹开,只为躲那溅起来的玻璃碎片,阿银和阿金也才有机会看到床上的周宿。
屋里没开灯,光线便也昏,周宿用手臂支撑身体侧躺在床上,他冷冷扫过屋里的每个人,眼底聚着一片阴诡的死黑,而眼球却布满红血丝,与他那过于苍白的皮肤成极度对比。
也因此,他眼神有些少见的嗜血阴森,像刚从地狱爬出来的罗刹,戾气浓得叫人望而生畏。
天之骄子的他没心思再隐藏其他东西,所以那些无所遁形的颓与废便找到巨大出口一起迸发,充斥在他周围空气,躺三天也没什么温度的床,以及消瘦身体和凹陷的眼眶。
阿银很震惊,在他的认知和记忆里,先生总是被仰望着。
他出身显赫富贵,拥有绝大多数人没有的东西,所以理所当然无拘无束,游戏人生。
看惯了他的放肆不羁和玩世不恭,阿银愣愣盯着眼前这个虚弱苍凉的男人。
他还是从前那个先生吗?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都滚出去!”
周宿嘶力低吼,到底是刚醒过来,身体虚,无力躺了下去。
阿银分明看到他用手抓紧床框,用力到骨节泛青,身体紧绷着,似乎也在唾弃这样的他自己。
他是病了,可仍旧没有人敢忤逆,所有人匆匆忙忙地从他屋里出来,只有刘管家站在他床前。
周宿望着天花板,双眼空,声音哑:“你也滚。”
老刘深深地看他,微不可查摇头,走出来带上门。
老刘叮嘱阿金去煮吃的,看着阿银时,阿银忙垂头。
“你就好好守在这里,不要让先生出什么事。”
阿银应声是。
门外的说话声周宿听得清清楚楚,想嘲笑,可一动弹胸口便痛,那里被一道霸道的霾气堵压着,连笑都笑不出来。
但周宿的性子从来都反叛,明知不可为而为,明知会痛不欲生,也偏要扯着嘴角发出笑声,胸口的痛一阵阵,一股股地流淌到全身。
他死气沉沉躺床上,笑声令屋外的阿银毛骨悚然,他觉得那不是笑,更像是形容不出来的哀。
笑够了,周宿又觉得麻木。
他不太能感觉到四肢与身体的存在,只能感受到胸口细细密密的痛,那沉而重的心跳声真是让他烦。
有些没劲,还不如就躺在那湖底一辈子别起来。
这想法叫周宿一愣。
至于吗?不就是看到小道士和丈夫郎情妾意吗,怎么?还想一死了之?
他不死。
得活着。
活着让他们再也不能郎情妾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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