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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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节（第1页）

营地里静悄悄的。沙漠人没有在营地四周安排警戒，只有两三个看守在火池边舒服的打着瞌睡。没有人发现一个黑影正悄悄的穿越营地。

黑影动作轻柔而静匿，一直来到栓马匹的地方。马儿比人警觉。但是通常情况下，除了少数脾气特别暴躁的马之外，普通马匹并不特别介意有人接近。

“阿呆。”黑影轻声说道。听到这个声音，一匹高大的马猛的低下头，尽力把自己隐藏到同类当中。

“别装了，阿呆。”黑影马上认出了欲盖弥彰的阿呆。他走到阿呆身边，开始为它上鞍子。阿呆不安的前后挪动脚步。它对现在的情况很满意，一点也不想走。

“阿呆，如果你敢乱叫弄醒了其他人，我明天就把你阉了！”黑影恶狠狠的轻声说道。

阿呆立刻安静下来，平静的如同一匹木马。弄完后，两个包囊挂上了马鞍。阿呆恋恋不舍的看了那匹漂亮的白色母马一眼，顺从的跟着黑影离开。

黑影对营地很熟悉。虽然夜深人静，但是在他牵马离开的时候，却没有惊动任何人。一直走到距离沙漠人宿营地相当远的位置，黑影才松了一口气，掀开自己身上斗篷的兜帽，露出了汤玛士的脸庞。

“我们得离开了，阿呆。”他轻声对自己爱马说道。不过阿呆很不满意这个决定，它偏过头，不去看自己的主人。

“好了好了，阿呆，不要这样。我发誓，我会给你补偿的……我会让你吃苹果吃到饱！”

阿呆哼了一声，心不甘情不愿的把头转回来，但是眼神中的反对意味没那么浓了。

汤玛士安抚好了阿呆，再次检查整理了一下行装。在确认一切就绪后，他想翻身骑上马背。

“汤玛士大人，你要去哪里？”一个声音突然响起。阿呆被吓得哆嗦了一下。

戴瑞肯从黑暗中走出来。汤玛士像所有那些不送自走然后被抓了个现行的人一样，尴尬不已，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阿蛮，你听我说，其实……其实……我这么做……”

“你想要离开？”

“不是，是这样的，我……”汤玛士极力想辩解，但不知道为何最终放弃了努力。“好吧，我是打算离开。”

“汤玛士大人，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戴瑞肯尽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詹宏小姐她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你一点也不爱她吗？”

“阿蛮……”

“但是你是喜欢她的！我知道你是喜欢她的！我不是个孩子了，我看得出来。汤玛士大人，我现在已经懂了。其实你是很喜欢她的，不然的

话你就不会这样子，你就不会这样悄悄离开！因为你不知道要怎么和她告别！”

戴瑞肯的话让汤玛士心中筹备的千言万语瞬间化为虚无。他默默的注视着戴瑞肯，然后突然意识到戴瑞肯早已经不是他心中那个啥都不懂的小孩了。

“有些事情说不清楚。阿蛮，你还小，你不懂……”过了很久，他才勉强的回答。

“你说得对，我是不懂！”戴瑞肯终于控制不住自己。“我一点也不懂，我不懂你为什么总是这样！我不懂你为什么要一直当一个流浪骑士！我不懂你为什么明明有力量却不想去夺回本该属于你的王国！我不懂你为什么总是要逃离詹宏小姐，虽然她爱你，你也爱她！我不懂你为什么要总是骗我！我不懂你为什么要趁着夜晚悄悄离开！”他吸了一口气，用最大的声音喊道。“我不懂你为什么要去艾罗兰！”

“你已经不是艾沙斯特的圣武士了！他那样残忍的伤害过你，你为什么还要为他而战？没错，黑岛仁在攻打艾罗兰，但是那和你又有什么关系？艾罗兰的死活又和你何干？何况你现在只是一个流浪骑士，你没有军队，孤身一人，去了艾罗兰又能干什么？汤玛士大人，我不懂啊！我真的一点也想不懂啊！”戴瑞肯哭着扑上来，一把抱住汤玛士的腰。“艾罗兰的灾祸是艾沙斯特自己招惹来的。艾罗兰现在的情况是它自己应得的报应。汤玛士大人，艾沙斯特对你和和黑岛做过仁同样残忍的事情，你不去帮黑岛仁报复已经是仁尽义至了，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要舍弃自己的幸福去帮助艾沙斯特？”

汤玛士没有回答，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戴瑞肯擦干自己的眼泪，看着汤玛士。后者一直保持着沉默，但是他的眼中，一种深远的痛苦和悔恨慢慢的浮现。

“阿蛮。”不知道过了多久，汤玛士终于开口了。“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一个我从来不曾告诉过第二个人的秘密。世人都知道艾沙斯特的谎言导致了黑岛仁的疯狂报复。但是，事实上艾沙斯特没有欺骗黑岛仁。骗黑岛仁的人是我。”

“什么？”

“我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天。”汤玛士用一种缓慢而平静的口吻说着，似乎在叙述一件发生在另外一个时间和空间，和自己无关的故事。或许他的痛苦和悔恨已经太过深沉，达到了戴瑞肯无法理解的程度。“敌人越过了白石要塞，朝着艾罗兰逼近。黑岛仁定下了诱敌深入，逐次抵抗，防守反击的作战计划。而我们每个人知道，整个战争的关键，艾罗兰的生死存亡，就在此一战。所以我们把所有的力量都聚集在艾罗兰，打算和那些邪恶的怪物

们决一死战。我们所有的人都在紧张备战，忙碌不休。但是就在这个关键时刻，不幸的消息传来。反对艾沙斯特的诸神们开始执行他们的阴谋，几乎所有中高层圣战者的家里，都出现了大麻烦。”

“如果说那是雷霆一击，让远在艾罗兰的我们鞭长莫及倒也罢了。也许大家就会吞下眼泪，化悲痛为力量，去对抗敌人。但是我们得到消息的时候，事情都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只要我们回家去，就还有机会拯救我们的家人。但是这样的话，艾罗兰就必败无疑，是绝不可能在兽人大军的攻击下幸存的。因为我们圣战者军团当时已经是艾罗兰的主力部队。从北方扑来的敌人只能让我们更加激发起战斗的勇气，但是这个消息却真正动摇了我们的心。所有人都在动摇，于是我宣布，我要去向艾沙斯特寻求答案。”

“我是艾沙斯特的使徒，是他在人间的代言人和使者，只要我愿意，就可以在梦中同他交流。那天艾沙斯特告诉，他会保护我的家人。至于其他的人，他却没有提及。到了第二天的时候，我向所有人宣布，艾沙斯特会保护我们所有圣战者的家人。当我宣布那个消息的时候，所有人都在欢呼。没有人知道我说谎了。我不得不说谎，因为虽然我是最高将领，但没有其他人的帮助，我独自一个人根本什么都做不了。而且那一刻，我不认为我的谎言是错误的。为了艾罗兰的存亡，为了艾沙斯特的荣誉，小小的牺牲是难免的。当我们响应艾沙斯特圣战号召，远赴艾罗兰的时候，不是就抱着捐躯沙场的决心了吗？”

汤玛士看着戴瑞肯，突然之间，戴瑞肯意识到汤玛士的眼中满是泪水。他从未想到汤玛士居然会流泪。在他心中，汤玛士和他身上所披的铁甲一样坚强，从不会为任何外物动摇。汤玛士应该是那种永不知恐惧为何物，绝不会软弱的男人。他居然也会流泪？

“接下来的事情世人皆知。就在胜利的喜悦还在我们心中回荡的时候，噩耗就已经传来。艾沙斯特没有兑现对我的承诺，背叛了我的信任，我的故国沦丧，举族灭亡，所有亲人尽遭杀戮。等到我终于意识到这不是错误的传言之后，我瞬间崩溃了。那一刻我才能切肤体会到，没有人能承受那种牺牲。我是多么自私，多么愚蠢、多么傲慢！第二天，我在圣堂之间众人面前公开诅咒艾沙斯特，击碎他的圣徽。鉴于我的地位、威望和功绩，那次没有人胆敢公开攻击我，但是我已经在艾罗兰呆不下去了。当时只有戴瑞肯始终伴随着我。但是就算是他，我也没能保护。在和兽人溃兵的战斗中，他中了血肉诅咒，然后一直衰弱直至死亡。”

“然后我才明白，那天我犯下的是什么样的罪！那天我的谎言会给别人带来什么样的伤害！我彻底的毁了他们，背叛了他们。我毁了我所有的朋友、所有的同伴和所有的战友。”汤玛士用手盖住额头，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动作让他的身影看起来好孤单。阿呆似乎也感受到汤玛士心中那无尽的痛苦和悔恨，发出了一声悲鸣。

“后来，我也隐约听说了一点艾罗兰的事情。在我离开后，可怕的消息一个接一个的传到艾罗兰。大部分人都咒骂背弃了艾沙斯特，离开了艾罗兰。有些人也许最终找到了抚平伤口的办法，有些人则一直没有，比如说黑岛仁。但是他们并不知道，其实艾沙斯特从未许诺要保护他们的家人，说谎的人是我。可是因为艾沙斯特对我的背叛，所以我的嫌疑反而被洗清了——彻底洗清了，从未有人怀疑过我，从未有人知道那个秘密。除了我，除了艾沙斯特，现在多了一个你，阿蛮。”

（本章完），，